在五個小時的飛行和四個小時的火車轉(zhuǎn)乘之后,，我終于抵達此行的目的地——新疆維吾爾自治區(qū)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,。工作之余，我想去見見在此地打工的大哥,。
　　兄弟三人,，我為老小。年少出門數(shù)十載,，輾轉(zhuǎn)各地,，隨著年齡增長，我對家鄉(xiāng),、對親人的相思日益濃厚,。對大哥，我不只是思念,，更多的是心懷愧疚,。
　　上世紀九十年代初期，我離開生養(yǎng)我二十年的土地,，去了西北,，自此像一片遠離枝干的樹葉四處飄動。
　　那天,，我剛從崗哨下來,，就接到家里電話。對于一個游子來說，盼望家鄉(xiāng)來電來信成了一種精神慰藉,。然而,，我卻從電話中得知大嫂與母親發(fā)生肢體沖突，母親還因此住進了醫(yī)院,。我立即血沖腦門,，迫不及待地想趕到老家找大嫂算賬。
　　“有人說父母把錢都用在你身上,，準備給你蓋幢大房子,，這讓你大嫂心懷不滿?！贝蟾缯f,。原來是個別鄰居故意在大嫂面前搬弄是非，制造矛盾所致,。
　　“父母有多大的能力,，難道她不知道？”“蓋房的材料是我向朋友借的錢,，她就沒聽說嗎,？”我一連串責(zé)問，一邊說著一邊揮拳砸向身邊的磚墻,。
　　那幾天我心煩意亂,，憤怒至極，無奈身處軍營,，只得把忿恨壓在心底,。
　　兩年后，我回鄉(xiāng)翻修老宅,，那天大哥也趕來幫忙,。母親跟我聊天，訴說著這些年的辛酸,，當(dāng)埋怨大哥有的事情做得不夠到位時,，恰巧被走到身后的大哥聽得一清二楚。大哥火暴脾氣上來,，二話沒說就跟母親爭執(zhí)起來,，話越說越不中聽。
　　我一把揪住大哥的衣領(lǐng)用力一甩,，毫無防備的大哥倒在兩米之外的桌下,，頭不小心碰到桌沿，頓時鮮血直流,。幸虧其他工人師傅勸架,，才平息了這場兄弟之爭。手足之情由此出現(xiàn)了裂痕,。
　　歲月是醫(yī)治創(chuàng)傷的良藥,，我多么希望兄弟之間的嫌隙能夠消釋，重歸于好,。偶爾回家探親,，我都在想辦法挽救和修復(fù)這段親情。我次次帶上禮品登門,，但大嫂只要聽說我回來,，就千方百計繞道走，從不與我正面相迎,。我去她家,，她要么到地里勞動，要么就沉著臉躲進房間,。大哥礙于情面出來接待我,，其實內(nèi)心也有距離感，只是簡單敷衍一下,，交流幾句話就匆匆分別,。
　　我傷害了兄弟、叔嫂之間的感情,?；仡^想想，大嫂有時耳根子軟,，被鄰居挑撥離間,、煽風(fēng)點火，產(chǎn)生點怨恨情緒在所難免,。笑人無,、氣人有、恨人富,，這也是人之常情,。
　　人，往往會為沖動之下的言行而后悔,。自責(zé)如同一粒種子,，深埋在我心中。我不止一次設(shè)想,，假如自己當(dāng)時冷靜一點,，也不至于出現(xiàn)這種尷尬局面。也許采取另一種方式,，事情會出現(xiàn)反轉(zhuǎn),，照樣能平息這場風(fēng)波。
　　前些年，父母相繼去世,。從此,，大哥大嫂成了我鄉(xiāng)愁中的重要因子。一次,，我闌尾化膿穿孔,，生命危在旦夕，被緊急送往醫(yī)院救治,，才脫離了危險,。我沒有告訴大哥，猜想他即使知道了,，可能也無動于衷,。那天，麻醉藥力剛過,，我手機突然響了,。接通大哥視頻電話的那刻，我看到他渾濁的眼睛里滿含淚水,。原來,，大哥從我朋友那里得知了我的病情，他既為我擔(dān)心,，也為自己因為身體欠佳不能臨床照顧表示抱歉,，一再提醒我好好休養(yǎng)，不要急著工作,。他拜托戰(zhàn)友專門給我捎來了土雞,，還東奔西走為我從幾個鄰居家收購積攢了一百多個土雞蛋，一個一個用棉花包裹著送過來,。
　　手捧大哥送來的土雞和雞蛋,，我的心在抽搐。我知道,，這是他從自己牙縫里省出來的,。在人生的歲月里，每個人的行囊里都會裝滿酸甜苦辣咸,，親情就是其中難以割舍且最甜美的滋味,。
　　這次借出差新疆之機，我見到了大哥,。一陣寒風(fēng)吹來,，我們都不由得打了個寒戰(zhàn)，我順勢一把抱住大哥瘦弱的身軀,。我想給他溫暖,，更想傳遞一種愛和信任,。
　　踏著滿地的黃葉，我和大哥漫無目標地向前走著,。我聲音哽咽著說：“哥,，這么多年，我一直想跟你說聲對不起,。是我的性子不好，讓你和嫂子承受著被鄰居笑話的壓力,，請原諒我的不是,。”
　　“老三,，我知道你很孝順,。我也教訓(xùn)過你嫂子，她對父母的態(tài)度我也十分難過,?！贝蟾绱蜷_了話匣子，敞開心扉講了好多話,。
　　從小到大,，大哥對我的好，那一刻全部呈現(xiàn)在眼前：大哥放了學(xué),，一邊打豬草一邊背著我,，把我送到正在地里參加集體勞動的母親懷里喂奶；煤油燈下,，他不厭其煩的手把手教我學(xué)習(xí)方法,，催促我訂正作業(yè)；我在外被人家欺侮了,，他第一時間幫我找回尊嚴,；看到鍋里還剩下一口稀飯，哪怕肚子再饑餓難耐,，他都會不爭不搶,，留給我……
　　從大哥口中得知，當(dāng)父母因車禍和生病生活不能自理時,，是大嫂毫無怨言地接過重擔(dān),，白天照顧小孩、忙碌農(nóng)活,，晚上無微不至地照料父母,。
　　“我在外沒有盡到孝道，是你和大嫂幫我完成了照料父母,、為他們養(yǎng)老送終的義務(wù),，讓我得以安心工作,。”我動情地說,。
　　大哥嘆了一口氣,，感慨道：“這輩子我們有緣做兄弟，有你我知足了,?！?br>　　在送大哥回宿舍的路上，我積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終于清除了,，走路也輕松了許多,。一抬頭，發(fā)現(xiàn)雄偉的天山就在眼前,，皚皚白雪清晰可見,。我想，這些被大雪覆蓋的山脈,，來年春天一定會更加生機盎然,。

□江蘇省淮安市市場監(jiān)管局 劉廣波